僅一人可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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僅一人可見
錦一這一覺睡得不好，按理說睡了這十個小時，也沒中途醒一回的整覺，得算是睡得好的。但這夢裏，不好，這夢讓她醒來時，還在那難過著，所以得算睡得不好。
那夢見啥了呢？
其中一段夢啊是這樣的，兩大主角——錦一和夏清蟾。
夢裏的視覺是第三人稱，也就是上帝視角。
錦一她瞅見自己啊，做了回勇敢的執著的不屈不撓的...舔狗！！
夢裏的場景不曉得是在哪兒，看著像是哪個集市或者美食街之類的地方，很熱鬧，人也很多。當然，那些人都是沒有臉的，只有咱兩個主角有臉。
夢裏的夏清蟾一如既往的個高腿長帥臉白凈，站在人群裏，最打眼。他穿了一身白，具體什麽款式看不太清，就是白得很，整個人就跟發光似的。
夢裏的錦一見到他，那個叫驚為天人，一眼就萬年，當即嬸嬸滴愛上了他，隨後就開始了舔狗行動。
不管夏清蟾走到哪兒，錦一始終不近不遠地跟著他，並用各種身份打掩護。比如飲料店的奶茶小妹，炸貨店的雞排小弟，還有賣大蔥的摳腳大叔，買痰盂的媒婆痣大姨，都是錦一扮演的角色。若是夏清蟾進了什麽店，錦一就蹲在外頭等他，總之是把狗仔的活兒幹得個淋漓盡致。
人吶，是不滿足的，光跟人屁股後頭看，反倒讓她越看越心癢難耐。終於在某個路口停放非機動車的地方，錦一氣勢洶洶地摘下了米線哥圍裙，一把推開擋在她面前的牛鬼蛇神，一鼓作氣沖到，站到在一輛電瓶車上任冷風拍打臉頰的夏清蟾面前，向他搭訕了。
夏清蟾為什麽要站在電瓶車上兩手環胸一臉憂傷，沒人知道。或許在等人，或許在裝X，沒人明白。
但是舔狗只會覺得，噢，他好帥，好瀟灑，偶好耐他。
於是舔狗錦一直接向他表白了。
表白的結果，不用猜都該知道，一臉憂傷的帥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，隨後面無表情地跳下電瓶車，擡起一米八的大長腿，走了。
舔狗哪是那麽容易就被打敗的。錦一越挫越勇，她緊緊跟在夏清蟾身邊，舌燦蓮花，各種段子伸手拈來，只為博得美人一笑。
夏清蟾不為所動，始終堅定不移地無視著錦一，但他也沒趕人走，只是不理她。
錦一圍在他身邊說了一堆一堆的話，硬生生從白天說到了晚上，夏清蟾卻從未理會過她，自顧自走路，二人就這麽一路走一路走。走著走著，夏清蟾突然不曉得從哪兒掏出了個頭戴式耳機，往自己腦袋上一套，然後兩手插袋繼續走。
錦一沒有被打擊到，仍舊興致高昂地繞著夏清蟾打著轉叨叨叨，她越說越興奮，恨不得分身術再分幾個自己出來，前後左右四面夾擊，誓要攻破冰山美人的無情防線。
夢想是偉大的，事實是殘忍的。當二人溜達到一處不知名小區內街道上時，不停叨叨的錦一開始爛嘴了。那個嘴啊，先是慢慢變大，變成東邪西毒裏梁朝偉同款香腸嘴，不，是還要更大更腫。待香腸嘴大到差不多占據了半張臉的時候，它開始變軟，接著一塊一塊的肉在往下掉。
吧嗒吧嗒。
這可把錦一急壞了，嘴爛了還怎麽給心上人講段子啊。不行，一定要在嘴全爛完之前，把段子都講完。於是錦一叨叨叨的速度越來越快，腳下也不停，從夏清蟾的左邊繞到右邊，再從右邊繞到左邊。
就這麽一邊叨叨一邊爛嘴，嘴巴的肉撲簌簌地掉在地上，掉下的肉在二人走過的路上形成一條詭異的痕跡...
錦一就是這麽被嚇醒的，醒來時還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，雖然嘴沒爛，也還在，但夢裏爛嘴的感覺實在太真實，直到醒來，嘴巴依然帶著一陣腫脹的痛感。
夢一定是反的，錦一這麽安慰自己。
她攤在床上，手一伸，摸到手機，點亮屏幕查看信息，淩晨發的那條分享音樂的朋友圈，沒人點讚。她大拇指懸在刪除上遲遲沒有落下，是矯情，非常矯情，極度矯情，不曉得還會有誰分享一首歌，卻僅一人可見得啊。果然睡前和睡醒對待一件事的態度天差地別，睡前覺得自己是個有深度內涵的人，睡醒了只會覺得自己像個腦殘。
最後她還是沒有刪，沒看到就罷了，但要是對方有看到這條分享，現在刪掉，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。雖然她自己心裏清楚，他應該不會知道她分享這首歌是什麽意思。
這時有電話打入，來電顯示是夏清蟾的姑姑。
夏清蟾的姑姑來找自己，一定是來說大事的，是不是他的病有其他治療途徑了？
錦一沒有猶豫，立刻翻身坐起，接通電話。
“餵，小姑。”
“你怎麽回事！為什麽不接我電話！！我打了一天電話了，你一直在通話中通話中，你是不是故意掛的啊！！你們這些小輩啊，一個個都不把我放在眼裏，雖然我沒比你們大多少，但也隔著輩分，就不能尊重點我嗎！！”
錦一退回桌面點開通話記錄，果然有八條來自小姑的未接來電：“抱歉啊小姑，我昨天睡得晚，剛起，手機開了免打擾，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！！”
“睡覺？！！你居然睡到現在？！！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！！起床是準備吃晚飯還是吃夜宵啊！！”
“呃...我...”
“別解釋，我不要聽。其他我不管，我就問你，你跟我家大外甥怎麽說的，為什麽他跟他媽說沒找到你！！要不是我今天提了一嘴，他媽媽還蒙在鼓底偷偷抹淚呢！！你當初是怎麽跟我說的啊，那時說得好聽，我也覺得你不容易，後來我就不插手了，那現在是怎麽回事，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，你是反悔了是嗎？”
小姑語速很快，叭叭叭一連串直擊錦一的腦門，錦一緊咬著唇，心頭一陣翻天蹈海，好半響才回話：“他媽媽來了是嗎...讓我跟她見一面吧...”
電話那頭還等著錦一給做解釋的小姑，聽到這話又是一楞：“你，你認真的？說話不能反悔啊，反悔我立刻殺到你家門上把你綁走啊！！”
“嗯，我是認真的，我也沒反悔，安排個時間，讓我跟她見一面吧...最好別讓夏清蟾知道...”
小姑沈默了，其實她懂，是她家大外甥不忍心才騙他媽媽的，所以只能讓她這個做姑姑的來當惡人：“晚上吧，我們約好吃晚飯的，我把地址發給你，我把我家大外甥領走，你跟他媽媽談談。我還是那句話，你想要什麽都可以，我們一定都滿足你，只要你...”
錦一突然打斷小姑的話：“我知道了小姑，我有數。”
“好吧，地址我一會發給你。”
“嗯，小姑再見。”
掛斷電話後很長的時間，錦一都在發呆，太突然了，她都還沒有整理好心情，就要面對那個可能跟她有血緣關系的人了嗎。
——————
收到小姑發來的約飯地址時，錦一是疑惑的。
這是錦一幾天前曾點過外賣的砂鍋粥店，店址距離夏清蟾家只有兩公裏多，他們這是在家門口約飯？家門口吃飯也沒什麽，畢竟這是一家綜合性廣場，吃喝玩樂都有，只是比較奇怪為什麽偏偏要來喝粥...
帶著一肚子疑問，錦一提前來到了這家店。雖然已是飯點，但店堂內客人寥寥無幾。錦一剛進店，便有一位笑容滿面的年輕姑娘迎了上來。
“歡迎光臨，請問幾位用餐？”
錦一伸出一根手指：“一位。”說話間，錦一環顧一圈，已經看中了一個絕佳的位置。一個可以一眼看到大門口，但由於隔著鏤空屏風，又不會被進來的人一眼看到的位置。
錦一上前坐下，翻開菜單點了一鍋粥和幾樣小菜點心。說實話，她現在很餓，上一頓飯還是在實驗室跟大胖一塊兒吃的，從出來到現在，除了半夜那罐可樂，她也就喝了點水，此刻正饑腸轆轆。所以她特地提前了二十分鐘，差不多吃飽了也就能腦袋清晰地談判了。
在約定時間超過六分鐘後，小姑這才姍姍來遲，她一如往常穿了身吸人眼球的民族服飾，而她身邊，是一位著裝素雅得體的溫柔貴婦人。
小姑早跟錦一信息聯系過，所以一進門就拉著貴婦人直奔店堂右半邊的位置，凳子都沒捂熱，又急匆匆地出去了，只剩那個貴婦人坐在位置上跟服務員點餐。
錦一自然是緊張的，還沒到約定的時間點時心臟就怦怦亂跳了起來，現下更是如戰鼓般激烈。只是時間不等人，她得趕在排隊買某網紅奶茶的夏清蟾過來之前，談判完成並成功撤退。
最後一次拿起手機，整理過頭發，確保嘴角沒有食物渣滓，伸手買單，然後錦一深吸口氣，朝貴婦人處走去。
貴婦人長相並不出眾，挺普通的，是一副常見的江南水鄉小女子樣。不過勝在皮膚好妝容舒適氣質溫婉，與服務員說話時，臉上還帶著善意的微笑，再配上顯然出自大牌的服裝首飾和包包，說是只有三十出頭也不為過。
“幹煸四季豆多放些辣，我兒子喜歡。”這是服務員離開前，貴婦人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。
服務員頷首應下，拿著菜單離開，與錦一擦身而過。
“你好，有時間聊一下嗎？”這是一句問話，但錦一卻是徑自在貴婦人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了。
貴婦人聽到問話，將手機反扣桌面，擡起頭來。霎時間，笑意凝固在臉上，仿佛時間被冰凍，她很驚訝。
錦一緊張的情緒逐漸和緩下來，因為她看到對面這位貴婦人在反應過來之後，收起了笑容，眉頭皺起，微張的嘴巴幅度很小地抿了抿。
錦一不知道這表情是什麽意思，但顯然不是在歡迎她。
“我是來...”
錦一剛開始說了三個字，貴婦人卻突然出聲打斷了她：“抱歉，能之後再說嗎，我在等一個人，我把電話給你，有事下次再說。”
錦一一口氣哽在喉中，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。她低下頭用力眨了眨眼，再擡起頭來時，面上只剩雲淡風輕的表情。她開口，語氣冷漠：“你等的人就是我，是我跟小姑約的，我就是...你們在找的，可以救你兒子的人。”
“你！你說什麽！！”貴婦人瞪大了雙眼，嗓音也因過於震驚而變得有些尖細。
“你沒聽錯，我就是你們想要的解藥，準確的說，是我的心臟，是你們想要的解藥。”
“不可能，這不可能...”貴婦人一下子失了力，雙眼無神地喃喃道。
錦一屈起兩指輕叩桌面，喚回貴婦人的目光：“聽小姑說，夏清蟾的爸爸還在找其他方法，我想問問，怎麽樣了？”
貴婦人轉頭看了看四周，距離最近的人也離了好遠，她搖了搖頭：“他爸爸又去了其他地方，暫時沒有好消息。”
“所以...目前看來，我是你們唯一的希望咯...”錦一沒給貴婦人喘口氣的時間，直言道，“但是，我不可能如此輕易放棄我的生命，我又不是聖母，還沒有那麽大愛無私。別說什麽給錢或者滿足我的心願來做交換，我的未來還很長，只要活著，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貴婦人沈默著，眼眸低垂，保養得當的細嫩雙手緊緊握住了面前的茶水杯。
錦一點亮手機看了眼剛收到的信息，小姑說快排到夏清蟾了，等他買到飲料，她會盡量再拖一會兒。
“時間不早了，不耽誤你們一家吃飯，我就長話短說。按照之前的推斷，夏清蟾應該還有一個月的時間，在這一個月內，我希望你們不要放棄尋找其他方法。
雖然我不能熱心提供我的心臟，但我也在幫忙，最近有了些門路，只要給我時間...
如果實在沒有路可走，可以先把他冰凍起來，然後再慢慢來，或許過些年，醫學發展迅速，也或許能找到高人相助呢。只要身體機能保存得到，覆活機會很大的。”
錦一的這段話，不知道貴婦人聽進去多少，但她言盡於此，她的態度也表明了，只要還有一點點希望，她就絕對不會放棄，但也需要他們別總盯著她的心臟。就算她自願犧牲，前提也得是真的沒有其他選擇。
手機再度亮起，小姑連發了好幾條信息，主題大意是，她只是轉頭買個蛋糕的時間，夏清蟾人就不見了，打他電話卻沒有人接。
“我沒其他要說的了，不打擾你們了，再見。”錦一起身就要離開，但她剛跨出座位一步，便被貴婦人扯住了手腕。
她扯得很用力，似是準備把錦一的腕骨捏碎，她擡起頭來直視錦一的雙眼，眼內已是一片紅，她一字一頓道：“我兒子會變成這樣，你以為跟你無關嗎？”
她緩緩起身，穿著高跟鞋的她比錦一高了一些，氣勢壓人：“你以為你現在忘了，什麽都不知道了，就能全身而退了嗎？我告訴你，不可能！既然小蟾的姑姑確定了是你，那麽，你就做好準備吧。我不會拿小蟾的生命做賭註，你跟小蟾，我只會選他。”
貴婦人的指甲都掐進了錦一腕上的皮肉裏，疼得很，但錦一毫不退讓：“以前的事我不知道，但我也說了，我還在想辦法，只要還有一絲希望，我就不會放棄。但是請你們註意，我是個人，我有權對我的身體器官做主，你們別想逼我，魚死網破的事，你們也不願意發生吧！”
“這是你欠小蟾的！本來該死的是你，而不是小蟾！你多活的這些年，夠了吧！！”
錦一忽地鼻頭一陣泛酸，可她依然語氣冷硬：“難道你就不欠我的了嗎？”
貴婦人被這句話震住了，手下不自覺卸了力，但她很快換上副充滿厭惡的神色：“你想起來了？所以你是在報覆我嗎？你跟你那個父親一樣，令人惡心！”令人惡心四個字，她咬得很重。
錦一心頭一震，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，令人惡心嗎....
“媽！你在說什麽！！”
錦一和貴婦人同時轉過頭去，卻見手提兩個紙袋的夏清蟾臉色蒼白地看著他們，而他身後是氣喘籲籲奔來的神棍小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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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夢見啥了呢？
其中一段夢啊是這樣的，兩大主角——錦一和夏清蟾。
夢裏的視覺是第三人稱，也就是上帝視角。
錦一她瞅見自己啊，做了回勇敢的執著的不屈不撓的...舔狗！！
夢裏的場景不曉得是在哪兒，看著像是哪個集市或者美食街之類的地方，很熱鬧，人也很多。當然，那些人都是沒有臉的，只有咱兩個主角有臉。
夢裏的夏清蟾一如既往的個高腿長帥臉白凈，站在人群裏，最打眼。他穿了一身白，具體什麽款式看不太清，就是白得很，整個人就跟發光似的。
夢裏的錦一見到他，那個叫驚為天人，一眼就萬年，當即嬸嬸滴愛上了他，隨後就開始了舔狗行動。
不管夏清蟾走到哪兒，錦一始終不近不遠地跟著他，並用各種身份打掩護。比如飲料店的奶茶小妹，炸貨店的雞排小弟，還有賣大蔥的摳腳大叔，買痰盂的媒婆痣大姨，都是錦一扮演的角色。若是夏清蟾進了什麽店，錦一就蹲在外頭等他，總之是把狗仔的活兒幹得個淋漓盡致。
人吶，是不滿足的，光跟人屁股後頭看，反倒讓她越看越心癢難耐。終於在某個路口停放非機動車的地方，錦一氣勢洶洶地摘下了米線哥圍裙，一把推開擋在她面前的牛鬼蛇神，一鼓作氣沖到，站到在一輛電瓶車上任冷風拍打臉頰的夏清蟾面前，向他搭訕了。
夏清蟾為什麽要站在電瓶車上兩手環胸一臉憂傷，沒人知道。或許在等人，或許在裝X，沒人明白。
但是舔狗只會覺得，噢，他好帥，好瀟灑，偶好耐他。
於是舔狗錦一直接向他表白了。
表白的結果，不用猜都該知道，一臉憂傷的帥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，隨後面無表情地跳下電瓶車，擡起一米八的大長腿，走了。
舔狗哪是那麽容易就被打敗的。錦一越挫越勇，她緊緊跟在夏清蟾身邊，舌燦蓮花，各種段子伸手拈來，只為博得美人一笑。
夏清蟾不為所動，始終堅定不移地無視著錦一，但他也沒趕人走，只是不理她。
錦一圍在他身邊說了一堆一堆的話，硬生生從白天說到了晚上，夏清蟾卻從未理會過她，自顧自走路，二人就這麽一路走一路走。走著走著，夏清蟾突然不曉得從哪兒掏出了個頭戴式耳機，往自己腦袋上一套，然後兩手插袋繼續走。
錦一沒有被打擊到，仍舊興致高昂地繞著夏清蟾打著轉叨叨叨，她越說越興奮，恨不得分身術再分幾個自己出來，前後左右四面夾擊，誓要攻破冰山美人的無情防線。
夢想是偉大的，事實是殘忍的。當二人溜達到一處不知名小區內街道上時，不停叨叨的錦一開始爛嘴了。那個嘴啊，先是慢慢變大，變成東邪西毒裏梁朝偉同款香腸嘴，不，是還要更大更腫。待香腸嘴大到差不多占據了半張臉的時候，它開始變軟，接著一塊一塊的肉在往下掉。
吧嗒吧嗒。
這可把錦一急壞了，嘴爛了還怎麽給心上人講段子啊。不行，一定要在嘴全爛完之前，把段子都講完。於是錦一叨叨叨的速度越來越快，腳下也不停，從夏清蟾的左邊繞到右邊，再從右邊繞到左邊。
就這麽一邊叨叨一邊爛嘴，嘴巴的肉撲簌簌地掉在地上，掉下的肉在二人走過的路上形成一條詭異的痕跡...
錦一就是這麽被嚇醒的，醒來時還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，雖然嘴沒爛，也還在，但夢裏爛嘴的感覺實在太真實，直到醒來，嘴巴依然帶著一陣腫脹的痛感。
夢一定是反的，錦一這麽安慰自己。
她攤在床上，手一伸，摸到手機，點亮屏幕查看信息，淩晨發的那條分享音樂的朋友圈，沒人點讚。她大拇指懸在刪除上遲遲沒有落下，是矯情，非常矯情，極度矯情，不曉得還會有誰分享一首歌，卻僅一人可見得啊。果然睡前和睡醒對待一件事的態度天差地別，睡前覺得自己是個有深度內涵的人，睡醒了只會覺得自己像個腦殘。
最後她還是沒有刪，沒看到就罷了，但要是對方有看到這條分享，現在刪掉，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。雖然她自己心裏清楚，他應該不會知道她分享這首歌是什麽意思。
這時有電話打入，來電顯示是夏清蟾的姑姑。
夏清蟾的姑姑來找自己，一定是來說大事的，是不是他的病有其他治療途徑了？
錦一沒有猶豫，立刻翻身坐起，接通電話。
“餵，小姑。”
“你怎麽回事！為什麽不接我電話！！我打了一天電話了，你一直在通話中通話中，你是不是故意掛的啊！！你們這些小輩啊，一個個都不把我放在眼裏，雖然我沒比你們大多少，但也隔著輩分，就不能尊重點我嗎！！”
錦一退回桌面點開通話記錄，果然有八條來自小姑的未接來電：“抱歉啊小姑，我昨天睡得晚，剛起，手機開了免打擾，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！！”
“睡覺？！！你居然睡到現在？！！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！！起床是準備吃晚飯還是吃夜宵啊！！”
“呃...我...”
“別解釋，我不要聽。其他我不管，我就問你，你跟我家大外甥怎麽說的，為什麽他跟他媽說沒找到你！！要不是我今天提了一嘴，他媽媽還蒙在鼓底偷偷抹淚呢！！你當初是怎麽跟我說的啊，那時說得好聽，我也覺得你不容易，後來我就不插手了，那現在是怎麽回事，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，你是反悔了是嗎？”
小姑語速很快，叭叭叭一連串直擊錦一的腦門，錦一緊咬著唇，心頭一陣翻天蹈海，好半響才回話：“他媽媽來了是嗎...讓我跟她見一面吧...”
電話那頭還等著錦一給做解釋的小姑，聽到這話又是一楞：“你，你認真的？說話不能反悔啊，反悔我立刻殺到你家門上把你綁走啊！！”
“嗯，我是認真的，我也沒反悔，安排個時間，讓我跟她見一面吧...最好別讓夏清蟾知道...”
小姑沈默了，其實她懂，是她家大外甥不忍心才騙他媽媽的，所以只能讓她這個做姑姑的來當惡人：“晚上吧，我們約好吃晚飯的，我把地址發給你，我把我家大外甥領走，你跟他媽媽談談。我還是那句話，你想要什麽都可以，我們一定都滿足你，只要你...”
錦一突然打斷小姑的話：“我知道了小姑，我有數。”
“好吧，地址我一會發給你。”
“嗯，小姑再見。”
掛斷電話後很長的時間，錦一都在發呆，太突然了，她都還沒有整理好心情，就要面對那個可能跟她有血緣關系的人了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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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錦一幾天前曾點過外賣的砂鍋粥店，店址距離夏清蟾家只有兩公裏多，他們這是在家門口約飯？家門口吃飯也沒什麽，畢竟這是一家綜合性廣場，吃喝玩樂都有，只是比較奇怪為什麽偏偏要來喝粥...
帶著一肚子疑問，錦一提前來到了這家店。雖然已是飯點，但店堂內客人寥寥無幾。錦一剛進店，便有一位笑容滿面的年輕姑娘迎了上來。
“歡迎光臨，請問幾位用餐？”
錦一伸出一根手指：“一位。”說話間，錦一環顧一圈，已經看中了一個絕佳的位置。一個可以一眼看到大門口，但由於隔著鏤空屏風，又不會被進來的人一眼看到的位置。
錦一上前坐下，翻開菜單點了一鍋粥和幾樣小菜點心。說實話，她現在很餓，上一頓飯還是在實驗室跟大胖一塊兒吃的，從出來到現在，除了半夜那罐可樂，她也就喝了點水，此刻正饑腸轆轆。所以她特地提前了二十分鐘，差不多吃飽了也就能腦袋清晰地談判了。
在約定時間超過六分鐘後，小姑這才姍姍來遲，她一如往常穿了身吸人眼球的民族服飾，而她身邊，是一位著裝素雅得體的溫柔貴婦人。
小姑早跟錦一信息聯系過，所以一進門就拉著貴婦人直奔店堂右半邊的位置，凳子都沒捂熱，又急匆匆地出去了，只剩那個貴婦人坐在位置上跟服務員點餐。
錦一自然是緊張的，還沒到約定的時間點時心臟就怦怦亂跳了起來，現下更是如戰鼓般激烈。只是時間不等人，她得趕在排隊買某網紅奶茶的夏清蟾過來之前，談判完成並成功撤退。
最後一次拿起手機，整理過頭發，確保嘴角沒有食物渣滓，伸手買單，然後錦一深吸口氣，朝貴婦人處走去。
貴婦人長相並不出眾，挺普通的，是一副常見的江南水鄉小女子樣。不過勝在皮膚好妝容舒適氣質溫婉，與服務員說話時，臉上還帶著善意的微笑，再配上顯然出自大牌的服裝首飾和包包，說是只有三十出頭也不為過。
“幹煸四季豆多放些辣，我兒子喜歡。”這是服務員離開前，貴婦人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。
服務員頷首應下，拿著菜單離開，與錦一擦身而過。
“你好，有時間聊一下嗎？”這是一句問話，但錦一卻是徑自在貴婦人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了。
貴婦人聽到問話，將手機反扣桌面，擡起頭來。霎時間，笑意凝固在臉上，仿佛時間被冰凍，她很驚訝。
錦一緊張的情緒逐漸和緩下來，因為她看到對面這位貴婦人在反應過來之後，收起了笑容，眉頭皺起，微張的嘴巴幅度很小地抿了抿。
錦一不知道這表情是什麽意思，但顯然不是在歡迎她。
“我是來...”
錦一剛開始說了三個字，貴婦人卻突然出聲打斷了她：“抱歉，能之後再說嗎，我在等一個人，我把電話給你，有事下次再說。”
錦一一口氣哽在喉中，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。她低下頭用力眨了眨眼，再擡起頭來時，面上只剩雲淡風輕的表情。她開口，語氣冷漠：“你等的人就是我，是我跟小姑約的，我就是...你們在找的，可以救你兒子的人。”
“你！你說什麽！！”貴婦人瞪大了雙眼，嗓音也因過於震驚而變得有些尖細。
“你沒聽錯，我就是你們想要的解藥，準確的說，是我的心臟，是你們想要的解藥。”
“不可能，這不可能...”貴婦人一下子失了力，雙眼無神地喃喃道。
錦一屈起兩指輕叩桌面，喚回貴婦人的目光：“聽小姑說，夏清蟾的爸爸還在找其他方法，我想問問，怎麽樣了？”
貴婦人轉頭看了看四周，距離最近的人也離了好遠，她搖了搖頭：“他爸爸又去了其他地方，暫時沒有好消息。”
“所以...目前看來，我是你們唯一的希望咯...”錦一沒給貴婦人喘口氣的時間，直言道，“但是，我不可能如此輕易放棄我的生命，我又不是聖母，還沒有那麽大愛無私。別說什麽給錢或者滿足我的心願來做交換，我的未來還很長，只要活著，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貴婦人沈默著，眼眸低垂，保養得當的細嫩雙手緊緊握住了面前的茶水杯。
錦一點亮手機看了眼剛收到的信息，小姑說快排到夏清蟾了，等他買到飲料，她會盡量再拖一會兒。
“時間不早了，不耽誤你們一家吃飯，我就長話短說。按照之前的推斷，夏清蟾應該還有一個月的時間，在這一個月內，我希望你們不要放棄尋找其他方法。
雖然我不能熱心提供我的心臟，但我也在幫忙，最近有了些門路，只要給我時間...
如果實在沒有路可走，可以先把他冰凍起來，然後再慢慢來，或許過些年，醫學發展迅速，也或許能找到高人相助呢。只要身體機能保存得到，覆活機會很大的。”
錦一的這段話，不知道貴婦人聽進去多少，但她言盡於此，她的態度也表明了，只要還有一點點希望，她就絕對不會放棄，但也需要他們別總盯著她的心臟。就算她自願犧牲，前提也得是真的沒有其他選擇。
手機再度亮起，小姑連發了好幾條信息，主題大意是，她只是轉頭買個蛋糕的時間，夏清蟾人就不見了，打他電話卻沒有人接。
“我沒其他要說的了，不打擾你們了，再見。”錦一起身就要離開，但她剛跨出座位一步，便被貴婦人扯住了手腕。
她扯得很用力，似是準備把錦一的腕骨捏碎，她擡起頭來直視錦一的雙眼，眼內已是一片紅，她一字一頓道：“我兒子會變成這樣，你以為跟你無關嗎？”
她緩緩起身，穿著高跟鞋的她比錦一高了一些，氣勢壓人：“你以為你現在忘了，什麽都不知道了，就能全身而退了嗎？我告訴你，不可能！既然小蟾的姑姑確定了是你，那麽，你就做好準備吧。我不會拿小蟾的生命做賭註，你跟小蟾，我只會選他。”
貴婦人的指甲都掐進了錦一腕上的皮肉裏，疼得很，但錦一毫不退讓：“以前的事我不知道，但我也說了，我還在想辦法，只要還有一絲希望，我就不會放棄。但是請你們註意，我是個人，我有權對我的身體器官做主，你們別想逼我，魚死網破的事，你們也不願意發生吧！”
“這是你欠小蟾的！本來該死的是你，而不是小蟾！你多活的這些年，夠了吧！！”
錦一忽地鼻頭一陣泛酸，可她依然語氣冷硬：“難道你就不欠我的了嗎？”
貴婦人被這句話震住了，手下不自覺卸了力，但她很快換上副充滿厭惡的神色：“你想起來了？所以你是在報覆我嗎？你跟你那個父親一樣，令人惡心！”令人惡心四個字，她咬得很重。
錦一心頭一震，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，令人惡心嗎....
“媽！你在說什麽！！”
錦一和貴婦人同時轉過頭去，卻見手提兩個紙袋的夏清蟾臉色蒼白地看著他們，而他身後是氣喘籲籲奔來的神棍小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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